今天吃完晚飯剛想去樓下走走，迎面迎來對門鄰居夫婦。他們壓著嗓子跟我說，樓下那家的男主人前幾天走了。聽說是無徵兆的心臟病，才五十歲出頭。

原來這幾天在樓下擺白事竟然是相識人！我連忙下樓走近靈堂朝著堂內的黑白照望過去，果然，相框裡框著的是熟悉的模樣，梳著一絲不苟的三七髮型和嚴謹的黑框眼鏡。他的妻子正在招待前來弔唁的親友，我向她走過去，她朝我點頭致意，我想說點什麼，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，最後只是吞吞吐吐地憋出一個「我很抱歉」。她妻子再次向我點了點頭。此時的空氣凝固地令人窒息，我沒有勇氣上前瞻仰逝者儀容，隨便唐塞幾句後就轉身落荒而逃。

樓下一家似乎是十年前搬進來的，剛搬進來時裝修聲很大，把我們一家和左鄰右舍吵得連去附近的鄰里圖書館「避難」。那時他們的女兒還小，每天哭哭鬧鬧，聲音大得很。這麼多年下來，我們兩家彼此交流也不多，最多也就是上下電梯的幾十秒中淺淺交談。

幾年前我在房間組建一套宜家矮櫃，其中有一個步驟就是用錘子往櫃子後板敲入三十枚釘子。儘管我已經往地板墊上一層報紙和一個枕頭，可是聲音還是很大，我就下樓跟鄰居說了一聲。當時下午只有女主人在家，我向她解釋了一番，她就笑著揮揮手，連說「沒關係，都理解」。

去年我參加比賽前幾個月給左鄰右舍都發了小紙條，上面記著練琴時間和頻率，等比賽結束後也給他們一家送去了小禮物以示謝意。開門的正是男主人。當我表明來意後，男主人大手一揮，連連說「不會吵！很好聽！」他還說他從小聽姐姐練鋼琴長大，所以已經習慣家裡每天琴聲縈繞了。「我聽你彈，聽到你有進步，那就好了。」他笑道。我當時就想，真是同樣的人才進一家門。

去年的聖誕節前夕，我下樓倒垃圾時剛好碰到他們一家要上樓，他們遞給我了一盒費列羅，祝我聖誕快樂。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他們全家團聚的樣子了。

相識卻不相熟的樓下家先生，一路走好。

(13.02.23)